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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章 第五章伴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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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章 第五章伴讀

“殿下,您看這樣如何?”

菱花鏡裏映出一張芙蓉面,雲鬢金墜壓不住的明艷姝色,瓊鼻櫻唇,眼尾似勾非勾,專註看來時直叫人心頭疾跳。

容姒撥了撥耳邊金扇,彎唇淺笑:“風鈴的手藝,一向是好的。”

風鈴喜不自勝,蕭嬤嬤也跟著喜笑顏開:“能伺候殿下,是這丫頭的福氣。”

風鈴是蕭氏的親侄女,原本只是個殿外灑掃的三等宮女,靠著蕭氏的臉面和一手梳頭的手藝入了容姒的眼,被提拔作了二等,能入殿內伺候。蕭氏自以為,用不了多久,風鈴的位子還能再往上升一升。

蕭嬤嬤給風鈴使了個眼色,後者立時從香耳手中接過披風,替容姒系上。

容姒由她伺候,另讓珠彌取了紙鳶來。

今日各家貴女們進宮,眼下正在芙蓉臺小坐。

芙蓉臺下嵌著一汪芙蓉池,如今時節未到,池面只瞧得見大大小小的荷葉,偶有紅鯉游過,撥得綠萍三兩而動。

淳於星趴在欄桿邊上,將手中的糕點撚成屑,偷偷拋入池中,引得鯉魚擺尾過來,攪得波紋粼粼。

淳於星的父親是個武將,常年駐守邊關,她跟著父親自小在邊關長大,也習得幾分武藝,活得便不如嬌養在上京的貴女們精細。年前父親擢升,她跟到上京,卻始終融不進貴女們的交友圈,索性便獨來獨往。

唯一能同她說上幾句話的,就只有戶部尚書家的嫡女舒菱兒。

今日在宮中遇到也並不意外,淳於星見舒菱兒過來,塞了兩塊糕點到她手中,兩人就這麽縮在角落裏餵魚。

“再這麽餵下去,這池子裏的魚怕是要被撐死了。”

二人聽到聲音轉頭,見身旁不知何時坐了一個面生的姑娘,眸中含笑,清澈得如一泓秋水,偏偏又極為姝艷。旁人穿金戴銀或顯累贅俗氣,可到她身上就只叫人覺得貴氣逼人。

淳於星忍不住放緩了呼吸,像是生怕她出氣聲重些便將人驚走了。

舒菱兒卻是憋紅了臉,她素來不擅交際,一時也想不起來這位姑娘姓甚名誰出自哪家,若是喊錯了人,實在無禮,又害姑娘尷尬,是以朝容姒赧然一笑,便又垂頭冥思苦想。

“那……若是我將宮裏的魚給餵死了,是會獲罪麽?”

眼前的姑娘沈吟道:“大抵會是個不敬之罪吧。”

不敬之罪可是要殺頭的!

舒菱兒嚇得面色一白,淳於星亦是倒吸一口涼氣:“這宮裏的魚都這般金貴麽!”

進宮前淳於星的老爹千叮嚀萬囑咐,萬萬不能壞了宮裏的規矩,眼下看來她竟是險些又闖禍了。

容姒輕笑了一聲,忽而從淳於星手中撚了些糕點扔進池中,只見水波一晃,瞬間又叫紅鯉給吞了去。

“你你你這是……”

“眼下我也餵了魚,若是這魚當真撐死了便也有我的一份,兩位姑娘可願為我保密?”

“你可真是……”淳於星伸手搭在容姒肩頭,偷偷豎了豎拇指,“這個,膽大包天吶!”

“我很喜歡你,今日交了你這個朋友,改天定請你喝酒!”

還是頭一次有人這般直白地對她表達欣賞,容姒有些意外,一時怔楞。

舒菱兒亦小聲道:“淳於姐姐很厲害的,她會釀酒,釀出來的酒比上京酒家裏賣的還好,姑娘你定會喜歡。”

容姒故意道:“你怎知道好喝,可是偷偷嘗過?”

舒菱兒又忍不住紅了臉,卻還是點頭承認。

容姒失笑,難怪這兩人能混到一處去,在這滿京的閨秀眼中,怕是只有這兩人才是異類。

倒是有趣。

方才她先到一步,卻沒直接在芙蓉臺現身,而是在不遠處瞧了瞧各家貴女。

昨日皇後便提過,這次遴選伴讀,貴女中有幾個格外出挑的,如那通政使司之女席鴦、都禦史之女薛采、吏部尚書之女付曉……皆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閨秀。

容姒卻一眼註意到了坐在角落裏的淳於星。

她往日裏喜好弓馬騎射,一見淳於星的坐姿體態便知她是馬背上長大的,且她眉目之間有股子旁人沒有的舒朗意氣,在這一眾妝容精致的貴女中實是有些紮眼。大齊朝重文輕武,品級高的武將並不多,今日入宮的武將之女也只有淳於星一個。

容姒想過,喻良臣後來既能執掌兵馬,即便自己不是武官,也必定與京中武將有所往來。故而容姒沒驚動旁人,特意過來與淳於星搭話。

容姒彎唇笑道:“我家中也有不少好酒,改日也請你們嘗嘗。”

皇宮大內的酒,自然也算是好酒吧。

容姒幾個這廂說著話,芙蓉臺的另一側也隱有人聲。

“也不知今日要考校些什麽,我昨晚準備了好久,險些連覺也沒睡好。”

不止一人如此想,眾人心裏都清楚,能入文殊閣讀書是光宗耀祖的福氣,自那裏出的都是皇親貴胄、重臣肱骨。即便未能入皇家的眼,有著公主伴讀的名頭,對日後婚嫁也是大有裨益。

故而貴女們心中,多少都有些盤算。

“三公主善針黹女紅,六公主繪得一手妙筆丹青,入宮前我們交的繡樣和墨蘭圖應當是這兩位公主的考題,至於昭明公主……聽說最善騎射。”

容姒聞言側目,說話的是左通政使之女席鴦,她容色姣好,儀態端方,一舉一動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。容姒認得她,不只是因為她在貴女間素有才名,更是因為她日後會成為皇兄良配,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。然在宮變那日,容姒聽到她的消息,卻是她當著太子的面觸柱而亡,先太子一步而去。

“莫不是還要考騎射,這我怕是不行……”

“女子當求嫻靜德惠,又不要上戰場當將軍,練那弓馬騎射作甚?也只有昭明,平日裏散漫慣了,才會打著馬滿場子跑,不像話。”

六公主容卉和三公主容嵐一同過來,未見容姒,容卉又忍不住要擠兌幾句:“看她這個時候還未來,說不定又跑到馬場瘋玩了,哪還記得我們呢。”

容姒坐在臺柱後,聞言只淡淡揚眉,又聽容嵐遲疑道:“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,不如再等等,萬一五妹妹也出了考題……”

“她能出什麽考題?平日裏連詩都不會作一首,還真要貴女們也去拉弓射箭?”容卉哼聲,“不必等她,我們自玩我們的。”

“這……”

貴女們遲疑,卻也不敢得罪了容卉,有活絡的借了皇後娘娘賞賜紙鳶的名頭,陪著容卉一塊去放紙鳶,未過多時,芙蓉臺下已是一片錦繡熱鬧。

留在臺上的,只剩寥寥幾人。

席鴦斟了茶,奉給容嵐一杯:“殿下怎麽不去玩?”

“我不好動,坐坐也無妨。”容嵐道,“席姑娘也是?”

席鴦卻是搖頭:“臣女只是在想,五公主的考題會是什麽。”

幾位公主中,最得寵的就是昭明公主。席鴦自小優秀,既要入宮作伴讀,那便要成為最矚目的那一個。她從不忌諱展露自己的野心,意外的是竟也不叫人覺得反感。方才的芙蓉臺上,她的話雖不多,卻已隱隱成為了眾人圍繞的中心。

席鴦看向飛在空中的紙鳶,忽而心頭一跳,昭明公主遲遲未至,有沒有可能她的考校已然開始了?

視野裏,一只海棠蝴蝶起起落落,那是六公主容卉的紙鳶。

過了這些時候紙鳶還未升空,容卉顯見有些不耐,她嫌舉紙鳶的太監無用,視線投在芙蓉臺一角,面色立時沈了下來。

那裏背對著她坐了三人,其中一人身影大半沒在臺柱之後,只露出一截朱槿色的裙角。

她說要來放紙鳶,這三人倒好,竟是半點沒把她放在眼裏,定是還眼巴巴地等著容姒。容卉不甚痛快,指了其中一人道:“餵,你過來,替本宮舉著紙鳶。”

一下被這麽多人瞧著,舒菱兒的臉紅了又白,只得站起身來。

淳於星道:“殿下,她身子不好跑不快,不若換我替她。”

“怎麽,她是什麽金雕玉塑的,本宮還使喚不動麽?”容卉倨傲道,“再是身嬌肉貴的世家小姐,進了宮就得守宮裏的規矩,君臣尊卑,總得分個清楚明白了。”

“本宮就要她來,誰也替不得。”

舒菱兒的臉色又白幾分,卻是扯了淳於星的袖子不讓她再說,自行上前接過了紙鳶。

容卉吩咐她將紙鳶舉過頭頂,迎著風跑起來將紙鳶送上空,然試了幾次皆沒成功,容卉的耐心徹底告罄,斥她道:“你是哪家的?虧你還要進宮來選伴讀,怎的這般蠢笨,連紙鳶都不會放!”

舒菱兒已然跑了好些趟,氣都喘不勻,原本發白的臉更如紙糊一般,經容卉這一頓斥責,忍不住紅了眼。

淳於星實在按捺不住,正要開口,卻聽身側有人幽幽道:“原先總歸顧忌著你的臉面不想叫你太過難堪,可六妹妹耍得這好大一通威風,唬得人姑娘都不敢擡頭,實在叫人心疼。”

眾人聞言一怔,皆側目望去。見原本坐在臺柱後的人不知何時站起身來,露出一襲金線雀紋的練色披風,底下是朱槿銀邊的石榴裙。她擡手示意,耳下金扇輕晃,折著陽光刺進人的眼中。

遠處的珠彌快步上前,取出錦盒裏的紙鳶。

足有半人高的鳳凰紙鳶,比日暮雲霞還要火紅耀眼,在她手中,卻是那樣相得益彰,好似只有這樣熱烈的顏色方能襯得起她。

鳳凰式樣,宮中也只有皇後能用如此規格。

除非是皇後欽賜。

眼前之人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。

容姒上前,將自己的手帕塞進舒菱兒手裏,看向容卉:“母後既賜了這鳳凰紙鳶,還要勞煩六妹妹來替我舉一舉。”

容卉咬牙:“我舉?憑什麽!”

容姒揚眉道:“自然是如六妹妹所言,憑這宮裏的君臣尊卑。”

“在宮裏,我為長,你為幼,我是正二品的昭明公主,而你不過從四品,尚無封號。按著六妹妹的道理,我叫你往東,你便不能往西。”

容姒笑得頑劣,看著容卉一字一句道:“我叫你舉著紙鳶,你就得老老實實地舉著,不是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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